辛夷

预警：甜的。

简介：方方的微博梗。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啊。

【srrx/昱剑】白发

“嗷。”

　　

那点刺痛飞速扩散，到了嘴边变作半句小小的痛呼。方书剑扔掉了贴在手指上短短一根白发，捊了捊刘海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，凑近了镜子挑起了又一绺正要继续。

“我来吧。”他讶异地回过头，蔡程昱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里的书，正抬着头直直望着他。他慢半拍地嗯了一声，少年站起身走了过来拉起他的手腕，把他就近摁在一张椅子上，自己站在他面前，微微俯下身。　　

头皮上传来手指杷过的轻柔触感，方书剑小小的打了个激灵，但不及享受，旋即被再次袭击的刺痛激得嗷了一声。

方书剑抬眼瞪了过去。这人下手怎么这么快准狠。

“你好歹预警一下啊。”　　　　

“预警了也一样痛的。”

蔡程昱连个眼神也没奉还他，依旧垂着眼帘，视线打在他发心，手下动作也没停，认真地像是对着张函待修改的手写谱。少年眼镜还架在鼻梁上，不笑的时候总是带着点金石气，方书剑瞄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颏，总幻想触手上去该是云石像一样冷冰冰。

他对他，好像总是不笑的时候居多的。

胡思乱想间头顶又是一闪而过的刺痛，留下微微发胀的麻，他没喊出声，但莫名奇妙地委屈了起来。

像白发一样。

留着的时候不可抑制地扎眼。拔去的时候不可抑制地刺痛。哪个也不强烈，哪个也不痛快。

他总是隔着他们之间的一二三四或五个人望过去。他唱歌时的端正侧颜，鼻梁到下颏线条流畅，像一柄保养精细的乐器，流淌出的音色带着金属铿锵。他在人群中笑闹，眼睛眯成缝，柔软垂在额头的刘海随着大笑的动作颠动。

怎样都扎眼。哪怕方书剑再厌烦也会不遗余力地从余光中挤进来，等他意识过来，视线早已又不自主地投注了过去。

这是不对的。越早拔去越好。那时候方书剑咬着牙想。

反正蔡程昱也从来没怎么对着他笑过。　　　　

“你已经是个成熟的音乐剧演员了。”他皱着眉，严肃地，没有在笑。

“我不知道你那天感冒了，对不起。”他垂着眼，愧疚地，没有在笑。　

他和梁朋杰扯着充气垫在走廊里疯跑，蔡程昱从旁走过去，他也不自觉地视线撇过去，看到蔡程昱投给他一个他早已看厌的眼神，自上而下的，微带不满的，毫无笑意的。“好玩吗？”凡妈刚才问他，眉眼弯弯，宠溺地。“好玩吗？”蔡程昱用眼神说，近乎鄙夷地。方书剑突然就泄了气，但还是继续演出一副天真小男孩的样子，挺了挺胸膛，笑得更大声了些。

他看着他和张超黄子勾肩搭背笑成一团，三个人里有两个眼睛都笑到看不见，蔡程昱却在视线瞥到他的时候突兀地停住，笑意尴尬地凝在嘴角。方书剑撇撇嘴。什么大型双标现场。黄子奇怪地来回瞄了几眼，挥挥手招呼他也坐过来，他摇了摇头，端着餐盘径直去了贾凡那桌。

既然见面就是尴尬，不如不见了吧。他这样想，显然其他人也这样想。所以哪怕朋友都是同一批，他们的社交活动也从来不重叠，心照不宣下，他们不会被叫去参加同一场夜宵，晚上串门被串门不会出现在同一间房间，被哥哥们请客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座位相邻，甚至于照面都打得少了。原来躲开一个人如此容易，明明住在隔壁也可以查无此人。　　　　　

偏偏他们难得的一次单独碰面又巧得像是开玩笑。

他们那天练小火车练到三点多，本来就兴奋，他又从凡妈那儿蹭了半杯咖啡，躺在床上半天辗转愣是无法入睡，心悸得难受。折腾到第一缕朦胧天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进室内，想着起来算了，就下床趿鞋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。　　　　　

就在电梯间里撞见了蔡程昱。

少年倚窗站着，利落的侧脸线条在晨光里镶了一层边，又朦胧在烟雾里——他搁在颊边的手里夹着一只烟。

冷风从洞开的窗口往里灌，只披了件夹克的方书剑抖了一下，蔡程昱在这时转过头来。

“.....方儿？”

那种总让方书剑眼红的成熟氛围顷刻像幻觉一样蒸发了，蔡程昱的表情里透出一股被抓包的局促和羞赧，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镜往一侧歪着，衬得他整个人有些傻气——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方书剑也才想起来，尽管这个人老喜欢在他面前摆学长架子，他也不过只比他大几个月而已。他几乎想笑了，嘴唇开合几下，道出的却是：

“......冷。”

是真的冷，冷到嘴唇都不想张开，半个音节含在嘴里，黏糊得像是在撒娇一样。方书剑把夹克裹紧了一点用手攥住领口，那边蔡程昱慌慌张张地把烟摁灭在搁在窗沿的烟灰缸里，探出手把窗阖上，然后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扯了下来递到方书剑面前。

方书剑愣住了。蔡程昱疑惑地看了他几眼，啊了一声，把衣服凑到脸前闻了闻。

“没什么烟味，没事儿的。”

“不......我不是说....不用我不冷了已经。”

他磕磕巴巴地说完，蔡程昱又噢了一声，也没再把衣服披上，那件羽绒服就尴尴尬尬地挂在他臂弯上。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“我不是.....”少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解释起来。“我没烟瘾的。就是偶尔抽一根。”蔡程昱挠了挠头，转过话题。“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？”

原本是个无辜的问题，但方书剑条件反射地炸了毛。蔡程昱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暗示他态度不端正呢？

方书剑眯了眯眼睛。“我们昨天练到了三点。”他在数字上咬了重音，“我喝了咖啡，就没睡着。”　　

蔡程昱愣了愣。“你没事儿吧.....”方书剑打断他，带点呛声，“你又是干嘛起这么早？”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蔡程昱又露出了那种局促的表情，于是他带着点恶毒的快乐乘胜追击。

“你不是也睡不着？毕竟首席嘛，压力大啊。”

他看到蔡程昱垂在裤缝边的手指动了动，好像在怀念那半根没来得及抽完的烟。他想起几天前凡妈和蔡尧一起自习时冷不隆冬冒出的一句闲聊，大约是忘了他也在场，操心命的青年撑着脸前前后后地晃椅子，“唉其实吧巧儿你这种性子有这种性子的好你知道吗？像蔡蔡那种个性我就很担心他啊，大家是都很想赢，但他也没必要闷声不响地把压力都揽过去，你们这个年纪啊容易把一些事情看太重，说到这个，方方你也记着——”贾凡撇过脸看他，终于反应了过来用手捂住嘴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扑过来揉他的头毛。

少年现下在他面前抿着嘴眉头略微皱起。方书剑心中涌起一阵隐秘的期待，但随即又为此自我厌恶起来。蔡程昱当然是不会和他倾诉的。他可以缠着李琦用方言撒娇，去找郑云龙求取建议，在年长一辈面前坦诚心路，但他方书剑是谁呢，何况他在蔡程昱那儿的判词可算不上好。　　

　　

“.....方儿。”少年撇过头，眉头依然皱起，好像难解一样的表情。

“我有时候说话吧...不过脑子。”他说，终于转过脸来直视他。

“如果我之前冒犯了你，你就.....你原谅我好不好？”

蔡程昱的眼神太诚恳了，他无法直视一样垂下目光。蔡程昱冒犯了他什么呢？他那首歌确实没唱好，歌唱者站在舞台上就没有借口。事实上他气得甚至不是蔡程昱那么看他，而是.....

他气自己没有被视为平等，更气自己还没有能力和他并肩。但这要从何解释起呢，于是方书剑只是摇了摇头，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假。　　

“不是.....我没.....我没生气。”他依然没抬起视线。　　　

半晌，他听到少年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你饿吗？”

“.....哈？”

“走吧，学长请你吃早饭。”蔡程昱揽过他的肩，他内心瑟缩了一下，还是没有撇开，就任着他揽着自己，从电梯一路到酒店大堂门口。方书剑扯了一下他的衣角，蔡程昱侧过脸疑问地看向他。

“.....我没拿大衣。”

“穿我的。”

“...不行，感冒了怎么办？”

“几步路的事儿不至于。你夹克给我。”

少年很是自然地扯了扯他衣服后领，在方书剑无奈妥协地脱下后收进手里，把另一只手上搭着的羽绒服递给他，动作利落地套上他的夹克，拉上拉链。

“走吧。”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便利店就在酒店对街，倒是穿过停车场到酒店大门这段路无遮无挡，穿堂风飒飒而过，方书剑几次担心地去瞥蔡程昱，对方倒是双手插在夹克兜里没什么表示。

一走进便利店，中央空调的暖风扑面而来，方书剑呼出一口气，终于肯把手从兜里拿出来，搓了搓被冷风吹得有些麻木的脸，手还没来得及放，倒是发现蔡程昱莫名其妙盯着他看。

“...怎么？”

“.....没什么。”蔡程昱撇过头。“你要吃点什么？”

他们拿了几个三明治，方书剑还多选了一块年轮蛋糕。他在咖啡机前犹豫了一下，蔡程昱冲他摇头，往他手里塞了两瓶牛奶。微波炉加热过的温热食物就捧在手里，两个人都不大乐意立刻重回冷风的怀抱，便利店靠街的落地窗前修着一块长平台，摆了一溜旋转圆凳，他们干脆挑了俩坐了下来吃。

沉默未免尴尬，于是找些话题闲聊，是蔡程昱起得头。

“排练还顺利吗？”

"......挺好的。"提问和回答都十分官方，给空气中的尴尬续了一秒，但方书剑也不是郑云龙，要不是对象特殊原本并不擅长把天聊死，他想了想，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张超撞门的轶事。

出乎他意料地，蔡程昱大声笑了起来，前仰后合那种，嘴快咧到耳朵，露出尖尖虎牙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傻气。　　　　　　　

蔡程昱笑完了清了清嗓子，抿了一口牛奶。方书剑看着他问道。“...你呢？”　　　　　　　

他们的曲目方书剑是知道的，又是意大利语，又是情歌。

　　

蔡程昱愣了愣，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。

“......我觉得挺好的。”少年最后说，表情几乎是苦笑，方书剑居然听懂了他言下之意。

【上次我也觉得挺好的。】

这大概就是成长的沮丧了，为优秀的前辈们环绕，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自己的不足被放大了贴在自己眼皮底下，方书剑一开始也感受过几乎难以承受的覆没感，而常常在首席来回的蔡程昱感触只怕会更多。　　

但方书剑其实很喜欢他们上次的表演。本来就是他喜欢的动画喜欢的音乐剧中最喜欢的歌，他们表演的时候他一直轻轻跟着哼。唱得最好的，说实话是贾凡，但蔡程昱——蔡程昱的声音太适合角色了，像年轻的狮王初识心动，烈日的热力还没有完全从他的声音中消失，他像奔赴战场一般跑向爱人，月光已然升了起来，是不多也不少的一点温柔。

“......其实你们上期唱得确实挺不错的。”

“啊，你喜欢那歌？好像也是音乐剧的歌嘛我记得。”

“...你没看过狮子王？？？？”方书剑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八度，蔡程昱赶紧摆摆手。“那我肯定看过啊，但是音乐剧版本就没看过了。”顿了顿，他感慨道。“.....我还挺喜欢音乐剧的。其实唱得挺开心的。”

　　“你连狮子王都没看过。”方书剑小声嘟哝道，被蔡程昱笑着在肩上拍了一巴掌。“不准腹诽学长！”

　　“那你喜欢音乐剧什么呀？”

　　蔡程昱舔了舔嘴唇。

　　“舞台感染力吧。你看大龙哥上次唱怪医那段，多帅。”他揽过方书剑的肩。“要不是嘎子哥先选了你，你来我们组多好啊，我们可以一起唱音乐剧的歌的。”

   方书剑觉得心里响过一个强拍。他那天是少数几个没上蔡程昱的车中的一个。哪怕蔡程昱只是客套，这句话他也记下了，他觉得有些高兴又有些委屈——他还是想和蔡程昱一起站在舞台上唱歌。

　　虽然再也无法实现了。

　　他掩饰一般低头咬了一口三明治，那边蔡程昱自然地顺着话题聊起了龙哥的音乐剧，他半心半意地便吃边听着，蔡程昱的手一直搭在他肩头没收回去。

　　暖意和困意一道从胃底上泛，方书剑竟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，顺势倒在旁边人的肩头。蔡程昱被吓得一愣，犹疑地放下了手里的食物，从他身前伸过手去把他又往自己的肩头带了带。

　　窗外太阳已完全升了起来，初晨的金色阳光淌进小小的便利店，温柔地围绕着少年们相依偎的身影。

TBC

【谁想到我一篇单梗短打还是没能一口气写完。】